Zephyr
A seeker of unrevealed love.
 

《雪夜》

  第七十四天来的初雪。

01  

  昨夜是窝在室友的床上,和她看了两部电影后才沉沉入睡。凌晨时分看了朋友圈,才知道现在窗外有的不止是猎猎的风声,还有点点的飘雪。雪夜,仿佛是倦怠与慵懒出现的最佳时候。暖暖的气流躁动着从通风口窜出,屋内是橘黄色的灯光和印花的被褥,秒针转动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放大,哄着人们闭上眼睛,前往温暖的如春的梦乡。

  似乎只要是个下雪天,我就会感到异常的安心与沉静。

  于是沉醉于梦乡。直到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屋内才转醒。

  出生在南城里的我,对雪的记忆是模糊又难忘的。模糊的原因是身处南方——见到下雪的日子屈指可数,而难忘兴许是所有生在南方的孩子的念想,想亲眼看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。在牙牙学语的时候是见过雪的吧,老师在操场上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,鼻子真的是用一截胡萝卜做的,模样与童话书里看到的分毫不差。我还记得老师被冻的红红的鼻子,凉凉的雪球,和穿着紫色小棉袄,玩雪玩得不亦乐乎不肯归家的我。那是我童年时代唯一一次见到雪,现在回想起来,还是有那个场景隐约的记忆。再之后见到天空飘雪,大概是过了五六年了。清晨走在上学路上的时候,看着嘴里呼出朦胧水汽的时候,发现天空隐约飘下了像棉絮一样的,一点一点的白色。掉在手里化为水珠的时候才发现,原来是下雪了呀。上第一节课的时候那雪越下越大,冷飕飕的教室里好像也没有人再留心老师在说什么,心思全部都系在那小小的雪花上了。不知有多少双眼睛,看着她们在风中飞舞,碰撞,消失在视线里,沉默地在地面上积成薄薄一片的白色。

  那天下课的时候,走廊里都是人,趴在栏杆上,看着还在飘的飞雪,欢呼着,玩笑着。有人玩心大起地伸出手接那遇热即融的雪花,也有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就感到了满足。

  第三次,第四次所见的雪,就是到了北国以后的两个冬天所看见的了。

  很奇怪的,第三次是新奇,终于见到了与南城所见完全不一样的大雪纷飞,踩到了积着厚厚一层雪的地面,感受到了捧起一摞雪是如何的滋味。但第二个冬天看到的时候,却开始无聊乏味起来。地面结冰对我来说不再是神奇,而是苦恼自己如何不会摔倒。零零散散飘着的雪花让我的外套变得湿漉漉的,让我很讨厌。回到屋里不再是打开窗户向外张望,而是缩进被窝里汲取温暖。

  是长大了,还是变老了,我也不知道。

  心里还是想着下雪的,感觉冬天这个名字的存在,就应该是和下雪一起出现的。仿佛不下雪的时候,就不是冬天。在南城的时候,我每年都念着希望今年可以下雪,即使是一场雪都好。

  只要下雪了,我就可以和我妈两个人在吃过晚饭以后,捧着温热的水杯坐在餐厅里看窗外的飞花;只要下雪了,我就可以给好朋友们发消息不厌其烦地说一遍遍的下雪了,带着可爱的颜文字和表情;只要下雪了,我就可以……

  只要下雪了,只要我回家。

  只要我回家。

  我知道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个冬天下不下雪,而是这个冬天我会在哪里看到这雪花。

02

  裹着厚厚的大衣和室友走出大楼的时候,还是被突然变冷的温度激地打了一个颤栗。走在要去的餐馆的路上,迎面而来的是风雪,胡乱地粘在衣服上,脸颊上,睫毛上,鼻子上。室友是已经在北国待了很久的人了,面对这细密的雪花飞舞完全不动声色,仿佛是在看一场稀松平常的舞蹈而已。看我这小菜鸟龇牙咧嘴地顶风而上,玩笑一个也没少地全开给了我。

  我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雪。毫不留情的,掺在猎猎的风里呼的一下就来了,吹得我耳朵刺疼,揣在口袋里的手也握紧了拳头。马路上汽车驶过的时候,雪花被一卷,又毫无章法地冲了过来,我往里一躲,倒是吓到了一只闲庭散步的肥硕鸽子。

  ——它倒是丝毫不怕冷。

  好不容易走进了暖气充足的餐厅,点好了想要吃的食物,我和室友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起来。从天气聊到节日,从学业聊到了未来,天南地北乱侃一通。当话题到了家乡和父母的时候,我和她都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。

  都是北游的人啊。无论走了多久,根终究在最初的地方。

  微信群里现在在北京的朋友醒来以后激动地在群里说北京下初雪了,文字带着表情,图片带着欣喜,说着要给家里人看看北方的雪是什么样的,毕竟南城从来没有过。那曾经点滴的落雪和北京的一夜大雪相比,真是太少了太少了。

  我突然就好想我妈,看到雪的时候,我妈和我一样兴奋。今天这么大的雪,要是我妈看见了,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。然后我就想到了曾经某一个除夕夜的深夜,我爸以为我睡着的时候,偷偷把圣诞礼物放在了我的床尾。我又想到冬天我和爸妈在家里暖暖的阳光下吃饭的周末,排骨萝卜汤的香味和糖醋排骨的热气,白米饭的温度和筷子敲击碗碟的声音。在这一切消失于眼前的时候,是我和室友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子上,恍惚。

  窗外依旧是飞雪,和半下午的阴云密布。

  我自以为自己不是个容易想家的人,可是今天这飞舞的冰冷雪花大概搅乱了我的思绪,我吃着我的炸鸡薯条,终于开口和对面的人说,我好想家

  在我又一次离开家,踏进新的城市的第七十四天,我疯狂地开始想家。伴着凛冽寒风和狂乱飞雪。思念纠缠雪花,融化在我眼睛里。

03

  带着湿冷的鼻息和未化的雪片到家的时候,室友自告奋勇泡了热巧克力给我喝。二十几层的高楼窗户外,是氤氲在大雪和水汽里的城市。我捧着甜香暖手的热饮,想到了曾经在南城的我。

  那是一个冬日的夜晚,我在房间做着数不清的作业,热水袋放在大腿上给予着源源不断的温度,裹着棉袄的我昏昏欲睡。直到我妈告诉我外面好像下雪了。

  那是我见过的第几场雪?是南城的第几场雪?我唰地一下拉开窗户,头探出窗外,紧紧盯着那在楼下昏黄路灯下才看得清的一角飘雪。我妈在厨房煮了奶茶,准备等会读书时给我喝,我家餐厅橘黄色的灯光在黑夜里显得特别温馨,我抱着热水袋看着就在路灯下旋转的雪丝,觉得很幸福。

  手机的震动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,是我妈发来的消息。她说,

  “多拍些照片呀,我们也好想看到大雪啊。”

  我眼睛一下子就染开了水汽,模糊了视线。

  我看到大雪啦,可我更想看到你们呀。

  很想很想很想。

  到达多伦多的第七十四天,在加拿大的第823天。我距离邵武一万两千公里。归期是未知数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16/11/20

  

  

 
评论
© Zephyr/Powered by LOFTER